我是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

一
齐国，曲辕。
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
但我不是一棵普通的树，我说不上自己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我很高，我的顶端是附近林子里的一个制高点，我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而不被遮蔽。
所以我知道在附近很大的一片林子里没有和我相象的树的存在，无论是根、干、枝、叶还是花和果实，都不象。

二

就通过这么长期以来的观察，我无法把自己归类到任何一个植物的物种中。
但这不影响我的生存，我吸取水分、养料、光照，简单而快乐的生长着，健康而茁壮。
但是我也有难过的时候。
尤其是当我注目着身边的一棵棵植物，我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寂寞。

我不孤单，我和身边的一切相处的都很友好。
当然，我说的是植物，也包括一些动物，比如鸟儿，它们会在我的肩膀上停留，嬉戏，歌唱，甚至会筑巢。
有时候我会讨厌它们，因为它们会在身上拉屎，搞的我很不舒服。
还有松鼠，在我身上跑来跑去，闹的我怪痒的。

我寂寞是因为在我生活的这样一个山上林子里没有可以和我一起的树，或许另外一棵和我一样的树才能我存在的真正价值。
这才是我最关注的地方，也是我最想弄明白的地方。
可是我总也不能知道。
只好看着桃树会有鲜美的果实，梅花会有美丽的花朵，松树会有挺拔的枝干….


三

直到有人出现了以后，我才似乎有了一点点意识，关于自己的意识。

在人类来到我这里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从他们的口中我得知原来我叫做栎。

以前我也只是直到自己的高大，但从来没有一个量化的具体概念。
而用人类的算法我才知道自己的树冠大到可以遮蔽数千头牛，用绳子绕着量一量树干，足有头十丈粗，树梢高临山巅，离地面八十尺处方才分枝，用它来造船可造十余艘。

四

于是，我被当做了神。
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神。
从人的嘴里我渐渐的揣摩出我的高大与长寿一定是有神的安排，若不然，我早就应该死翘翘了。
于是他们把我当做介质，从我这里祈福，希望神也能眷顾他们。
在香烛的缭绕中我渐渐感觉自己越加神圣。

五

这样的日子简单飞逝。
我不需要真正的去听人类的祈求，事实上我也无法把那些祈求转达给神。
尽管他们给我香火我却无法享用，就不用担心被人说吃人嘴短了。

六

似乎这样的日子就会一直这样延续下去，直到世界的灭亡也把我一同灭亡。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木匠。
如果知道的早些说不定我会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迟早都会来。
一个姓石的木匠看到了我。

七

在他走近我的一刹那，我的世界黑暗到了极点。
我害怕他会拿起锯子终止我从过去延续到现在的幸福生活。
我心中大喊我不想死。

可是石木匠只是看了看我，然后就离开了。
他边走边跟徒弟说：
弯弯扭扭的树枝并不可以用来做栋梁，树心直到表皮旋着裂口并不可以用来做棺椁，舔一舔树叶，口舌溃烂受伤，用鼻闻一闻气味，使人像喝多了酒。
这是一棵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树，用它做成船定会沉没，用它做成棺椁定会很快朽烂，用它做成器皿定会很快毁坏，用它做成屋门定会流脂而不合缝，用它做成屋柱定会被虫蛀蚀。这是不能取材的树。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它才能有如此寿延。”

八

于是，我放心了。
在这样成材与不才之间暧昧的生存着。
因为我知道我的矛盾决定了我的生存状态。



改编自庄子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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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you want something very badly,
let it go free.
If it comes back to you,
it is yours forever.
If it doesn’t,
it was never yours to begin with.

三毛也说，如果有来生，愿做一棵树